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吴坤瘫坐在地上，将口中的燃魂丹吐在了地上。右手放在身后撑住自己的身体，自嘲笑了起来：“早知道会有人来，我逞什么能啊……幸好没咽下去……”
吴坤的双眸泛着他体内仅存的灵力，他能清楚地看到是什么击碎了血色的天幕。
那是一柄象牙白色的小剑，最多不过中指长。剑身上面，似乎还印着一个猪头。
“谁这么恶趣味啊……”看清那歪歪扭扭的猪头，吴坤不禁失声笑了起来，“不会是那位前辈吧……”
吴坤笑完，却是看着那小剑飞来的方向，久久不能回神。
因为他突然发现，自己有限的语言根本无法描述那飞来的一剑。
他只觉得修道七十余载，他找不到能与这一剑匹敌的事物。
只觉得那是夹带着天地威能的一剑，它的一切都合乎道意。
只觉得天地万物，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它的威势。
这种感觉很玄妙，就好像世间一切在那一剑之下，都忽然显得渺小无力了。
那小剑自天边而来，直贯那可怖的血魔眼球。
那眼珠上难以计数的血手忽然一阵抽搐，这些手臂不断地向外延申，直至它们地脑袋露了出来。
那是一个个人头，一个个没有五官的人头。双眼于口鼻的黑洞，表明着他们曾作为人的身份而存在。
他们似乎是血魔大阵下，被吸干血肉的仆役们。
一个个被吸取的灵魂沾染着鲜血，想要从这硕大的眼珠中逃离出来。
吴坤突然回神，心中一惊。他能感受到那些血色小人身上，那股浓郁的煞气。这代表着他们绝不是凡人体内纯净的灵魂，而是一个个被‘血魔’污染的邪魔！
那些寄宿于血魔眼球的血色小人，在意识到他们所居住的地方危险至极后，想要脱离本体独立出来！
这种事情决不能发生！
吴坤强撑着自己站了起来，他没有看到那位前辈的身影，如今除了那柄破开天幕的小剑，便只有自己一个人拥有能抵御那些邪魔的力量了。
只是他才刚升起要服用燃魂丹的念头，那高空的巨大眼珠便急剧膨胀起来，眨眼间便自眼前炸开。
那些试图向外逃离的血色小人，顷刻间灰飞烟灭。
那炸成了一滩血水的眼球，自高空而落，化成了一片血雨。淋在了洪府仅存的五人身上。
“不……不可能！不可能！”洪富贵那血肉模糊的面孔依稀能展露出表情，妖魅尖叫着，对眼前的一切感到不可置信。
它把自己生存的希望，寄托于血魔大阵下的交易之中。它仍然不相信吴坤会为了一个与他无关的人，放弃自己同门的生命。
它真的还在赌。赌吴坤会在最后一刻交出那个女人。
哪怕吴坤看起来油盐不进，但它知道人在生死的一刹那总会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。
虽然它还没有看到，但那是它唯一赢下赌局的希望，它不得不抓住那渺茫的希望。
但如今血魔大阵在顷刻间被摧毁，那血魔的眼球直接化为了一滩血雨，这无疑让它怀揣的美梦破灭。
已经在谷底了，怎么走都是向上。
自己正要梭哈奋力一搏呢，结果突然来了个人一脚把牌桌踹了，说了一声“都别玩了”。
这谁受得了？
“不——不！为什么，为什么会这样！？血魔大阵怎么会如此不堪……你骗我，你骗我！”
它控制着洪富贵不成人形的双臂，用力垂着地面。但它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，已经越来越模糊。他渐渐地就要从洪富贵地身体里脱离出来。
“不！我只差一步——只差一步啊！”
洪富贵的背后缓缓升起一股黑雾，那是由煞气所凝聚出的本体。
那团煞气似乎盯上了吴坤身后，倒在地上昏睡不醒的林南溪，它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，想要博得一线生机。
只是它在半空中，就突然停了下来。
它感觉到自己被什么人给抓住了，无论它怎么挣扎，都难以挣脱束缚。
“谁！是谁抓着我！”它本身便也未曾拥有实体，除了蛊惑人心以外也没什么实质的战斗力，无法反抗的它只能不断挣扎怒骂。
随后，它的骂声戛然而止了。
它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急速的流失，那原本吸收了几十个女人精魄血肉的本体，好像忽然变得四分五裂。
“不……不！我不想死，我不想死——”
这是它最后的哀嚎。
“我知道你不想死，但是我也忍不住啊。”
这是它死前能听到的最后言语。
李南石看着手上被剑气绞碎的那团黑雾，只觉得自己那燃烧着熊熊怒火的心平复了少许。
只是还不够。
他没有先去管身后已经瘫坐在地没有力气的吴坤，而是先走向了只剩下上半具身体的洪富贵。
他之所以能认出那是洪富贵，仅仅是因为他那质地不凡的长衫。如果仅凭面貌或者体型的话，他是没办法认出来的。
说洪富贵已经不成人样，确实不为过。他的下半身只剩下了两条泛白的腿骨，整个上半身也残破不堪。浑身沾染着血液，已经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先前那血魔眼球的。
现在好像够了。
心情稍稍舒缓下来的李南石很诧异，因为他发现洪富贵的鼻息间，居然还有一口气在。
“李……南……石？”似乎是回光返照，在李南石缓步走过来的时候，洪富贵那残破不堪的喉咙发出了几个能让人听懂的音节。
“是我啊，老洪。”李南石走到洪富贵的身边，蹲了下来。
“你……欠……人……情……”洪富贵用着身体仅存的力气，缓慢的开口。
“我知道。”李南石点了点头。
不久之前，他还在洪富贵这里讨得了一根‘玉桐木’。那时的他可从未想过洪富贵会落得这般田地。
他的心情颇为有些复杂。
洪富贵拼尽最后一分力气，抬起了那血肉模糊的骨手，指了指不远处他的那间卧室：“还……抽屉……”
当他的手垂落下来的时候，那仅存的声息也断绝了。
李南石知道，洪富贵在抽屉里或许留下了一些指示，需要他来还清那欠下的人情。
他是万万想不到，那份人情最终会以这样的方式还出去。
他并没有急着进房间去看洪富贵留下了什么，而是转身走到了瘫坐在地的吴坤。
“是你？”吴坤看见了李南石的面容，不由惊道，“怎么会是你！”
他终于知道为何先前见到那蒙面的人会觉得眼熟了，那蒙面的前辈与他觉得烦人的客栈小厮，分明就是一个人！
他的心中只剩下了惊骇。
难怪他一举一动都似乎在诱导自己一行人的目标，因为他根本就猜到了真相！
但正因如此，他反而无法压抑心中的怒火：
“你既然早就知道这些事了，为什么不早一点解决？你若事先便出手了，又何苦会增添这么多条无辜的性命！”
李南石听着吴坤的叱喝，并没有反驳。
他的确太过于放松警惕，瞻前顾后了。
他在对这些光怪陆离的事情不断逃避，他只想要从中脱身，继续维持这几年来安稳的生活。
如若不是林南溪被洪富贵掳走，或许这件事的后果将更为可怕。
对于李南石而言，他感到愧疚的不是没有阻止悲剧的发生。
而是他明明有能力，却没有作为。
能力越大，责任越大。
这本该是他穿越前就明白的道理。
如今他却只能将其郑重放在心里，引以为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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