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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着，陈若初那没什么血色的面容上，竟隐隐生出几分红润。
李南石颇为惊奇：“然后，你们就一起生活到了现在？”
那书生虽然身着孝服，但满面红光，想来是已经从父母离世的悲痛中走了出来。
这显然是因为陈若初的出现，让他重新迈步迎向了新的人生。
只是这新人生，多少有些与众不同了。
不过能和如此貌美的姑娘作伴，哪怕不是个活人，也不枉此生了吧。
还记得穿越前有那么多人鬼情未了，人妖情未了的故事，李南石对此倒是见怪不怪了。
“是的。”陈若初点了点头，“只是奴家身份不便，寻常都不曾抛头露面。所以相公第一时间才隐瞒了公子，望公子莫要怪罪。”
“可以理解，可以理解。”李南石摆了摆手，但转而又想到什么，便问，“那你在平阳城里待了有一段时日了，前些日子有没有在城中发现什么异样？”
“异样？”
“对，比如突然出现什么煞气邪魔这种的。”李南石简单的将此行来平阳城的目的说了一番。
果然，陈若初听后，沉思了一会儿便缓缓点头：
“如此说来，几日前倒确实有些异样。”她回想着，“前几日的夜里，奴家偶然感到了心悸，感觉到有什么煞气所凝成的事物一闪而过，为此奴家还前去调查了一番。”
“在什么地方？”
“平阳柳府。”陈若初很笃定，“柳家在平阳城的权势不小，奴家认得那个地方。于是当日夜里，便前去柳府查看了情况，没想到那柳家的家主面目狰狞地离世了。”
果然，是剑一么……李南石稍稍皱了眉头，这与他心中的猜想别无二致。
“他是怎么死的？”
陈若初回想了一下：“奴家不认得什么刀枪棍棒的，只见着柳家家主的胸口被什么洞穿了。”
剑伤。
李南石点了点头：“然后呢？”
“然后，奴家就在柳府里转了一圈，就看到那柳家公子衣衫褴褛地躺在床上，像是睡了过去……再然后，就没再发现什么了。”
大概明了情况的李南石点了点头：“原来如此。”
照这么看来，的确是剑一所做无疑。
联想到先前，李南石在剑一身上所捕捉到的些许煞气，他大致猜想到了其中原由。
剑一背后的那柄剑，应当影响着他的心智。
复仇的恶念被那柄剑中的煞气不断牵扯，因此平时的他尚有理智，用双拳迎敌。
但复仇之时，却是用那邪剑洞穿仇人的胸口，以平他心中的仇恨。
那接下来，便只需想想如何剥离邪剑与剑一之间的联系，便能将平阳城之事了结了。
想到此，李南石便缓缓站起了身：
“行，知道你过得幸福我也就放心了，我不打扰了，我走了。”
他话音刚落，陈若初正要相送之时，两人却双双听到一声茶盏摔碎的声音。
扭头一看，便见那书生尴尬地冲他们笑了笑，连忙要收拾碎了一地的瓷片。
“误会，都是误会！”
李南石急忙挥手，澄清此事。
他和陈若初真的没啥关系，他真的只是想玩梗而已啊！
……
待将一切解释清楚后，李南石告别了陈若初与书生，独自离去了。
看陈若初的意思，是打算陪着这书生平平稳稳地走过一生了，李南石也衷心为这般结局而感到高兴。
毕竟人生苦短啊，能在短暂的一生遇到一个相爱之人，也并非那么容易。
至少他上辈子就没遇到过。
美满的结局总是让人感到愉悦的。
但他那份愉快的心情，很快就渐渐地消失了。
行走在街上的李南石，越发觉得心情沉重。
因为他每经过一个街口，每掠过一个拐角，都能见到那些衣不蔽体的人。
或靠着墙壁，或倚着石阶。
有人怀中搂着安然入睡的孩子，有人怀中却搂着腐烂发臭的死人。
他就这么静静地走着，脚步很轻，很稳，不愿打扰到这些流离失所的百姓。
只是不知不觉间，他走到了一幢灯火通明的花船前。
这花船静默地驻在湖边，李南石能瞧见花船上的莺莺燕燕，时不时展露着裙下皙白的修长，摇曳着柳枝上高峦的雪峰。
她们似乎是瞧见了这俊俏的江湖少年，偶有娇啼笑意盈盈，勾引着李南石的心弦。
李南石忽地停下了脚步。
但并非是因为船上时而的魅惑。
他只是觉得，眼前的那一切仿佛与周遭格格不入。也只是觉得，自己与它相隔两界。
船内娇声婉转摄魄，亦有酒酣正兴豪声开怀。
船外哀声遍野不绝，尚有枯骨诉说人间苍凉。
曾几何时，家境富裕的李南石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，除自己之外，其他人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。
因为在曾经那个人人平等富强的时代，大多数人都过着忙碌而充足的和平日子。
直到今天，当他真正的立于人间，看清这世俗嘈杂烦乱的一角时，他才真正的体会到了，那一句诗中真正的深意——
朱门酒肉臭，路有冻死骨。
眼前，不正是如此么？
李南石想要离开，不忍再看，却发现根本无法挪动自己的脚步。
眼前截然相反的两幅画卷，不断压迫着他的心弦，他又怎忍就此离开。
但他又能做得了什么？
把身上的金银都拿出来，施舍给这些流离失所的百姓？
他能救得了几个？
闯入花船里，将那另一番世界搅个天翻地覆？
又能换来什么？
他这才发现，哪怕自己或许能一剑诛杀万千邪魔，却也不能一剑斩平这世道不公。
原来，他自己也是无力的。
“嘿，小哥，别看了。”
李南石突然被什么人拍上了肩膀。
他扭头看去，渐渐看清那人在夜色中的面目。
那是一拉着拖车的壮汉，月色灯影下，他憨厚的面容带着笑，也透着疲惫：
“别看了小哥，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。老在那种地方流连忘返，指不准哪天被勾了魂，整个人都搭在里面了。”
李南石愣愣地点了点头。
那壮汉见李南石不似听进去的模样，又想要说什么，最终却是深深叹了一口气。
摇了摇头，便又自顾自拉着拖车离开了。
他突兀的打断，让李南石终是回过了神来。
那花船上的莺莺燕燕仍在向着她娇啼欢笑，这次却无法留住李南石的脚步了。
不忍再看的李南石，只是叹了口气，便径自往回走去。
只是心中却不由生出疑惑，他喃喃自语地口吻中带着浓厚不解：
“姬仙的父皇，是个什么样的人……”
姬仙口口声声说着，自己的父皇如何看重亲情，爱护百姓，李南石却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了。
这武朝的天子，若真是一个爱民如子的人，又怎会允许他治下的国家，出现这般恰如两界的景况。
是毫不知情，还是满不在乎？
李南石不清楚，也没有人清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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