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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被煞气侵蚀了全身的赵忠民并未因此恢复。
被煞气与龙灵附身的赵忠民,哪怕外表看上去仍能分辨那是一个人,内中脏腑却已然扭曲碎烂。
疗伤丹药纵使能够恢复伤势,却也没有将肺腑再次拼合的能力。
最多,也只能维持住赵忠民最后的一丝生机罢了。
而赵忠民借着最后的时间,强撑着最后的力气,将他所知晓的所有,都告诉了他们。
一切,都要从武帝姬昌盛,大兴长生台说起。
在他的口中,是那一人之下的国师进谏,要从国库之中动用大量白银,用于兴建长生台。
饶是众朝臣如何费尽口舌劝谏,修建长生台如何劳民伤财,亦是难以左右圣上心思。
赵忠民上书痛斥国师劳民伤财,朝堂之上甚至不顾皇威大骂天子昏庸。
这是杀头之罪。
但赵忠民半生蹉跎于公事朝堂,本也心直口快,便也没有成家生子。
饶是他当面对天子出言不逊,终也不会有什么能被连累的家人。
若是人人都顾及左右,虚与委蛇,那这武国,也便要从根子上溃烂了。
所以他骂了,还骂的不轻。
假使以他一人之死,换得姬昌盛回心转意,那也算得上不负身上那件官袍,不负天下劳苦的百姓了。
未曾想姬昌盛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,承受了赵忠民尽数的怒骂,并表示自己会有所反思。
姬昌盛说不上精明,却并不傻。
他当然不能杀明言劝谏的赵忠民,因为赵忠民代表的不是他一个人的想法。
若直接下令杀头,那兴修长生台的想法便更难以实施。
所以他转手找了个理由,让赵忠民‘衣锦还乡’去了。
这样即使有所阻力,也激不起太大民愤。
对这个国家心如死灰的赵忠民,不再有如朝堂之上的风发意气,便也如圣上所愿,驱车回乡。
终身不曾娶妻生子的赵忠民,最终回到了这个生他养他的平安村,又因德高望重,成了这一村之长。
他本以为,自己这最后的人生,就将这么平静的走下去了。
拄着根拐杖,坐在这庇荫着世世代代的古树下,每日瞧着那些忙碌的男丁,闲聊的同辈,偶有孩童在他身边围着转来转去。
哪怕冬风寒冷,却有着淳朴人情与冬日烟火作伴,也让他那沉寂的心温暖起来。
蹉跎半生的他,都要享受起这远离朝堂,与世无争的闲适了。
皇帝昏庸,国师当朝,与他又有何干。
他只求后半辈子,像现在这般轻松便好。
直至呼阳山上,突发了大水。
那是初春,大水几乎淹没了一切。
田野、屋舍、百姓。
少有幸免。
那一日,赵忠民率先发现了贯穿村落的溪流变得湍急,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高声呼喊,喊走了尚在村中的村民们。
正当他要再赶去田野,将那些耕作男丁也喊出去时,大水便已然从天而降。
他亲眼见到,呼阳山的瀑布如海如浪,自天际如银河湍急而下。
饶是百姓们如何逃脱,似乎也来不及躲避那突发的大水。
直到在危急关头,有仙人施展了神通,为他们抵御住了灾害。
“仙人?”抓住字眼的姬仙连忙问,“是谁?是不是那个仙人教给你的这一切……”
赵忠民缓缓点了点头:“是他说,能让我们都活下去……”
平安村与最近的平阳城相距甚远,向来都是自给自足,若单以步行前去,来回需要半个月的时间。
大水冲刷了整个村子,哪怕仙人帮助他们将村舍再次重建,那些被卷走的存粮却也无法再失而复得。
他本以为如此之大的洪涝灾害,朝廷必然会知晓,便凭借着那仙人留下的粮米,与村民们一起苟活度日。
李南石皱眉道:“他给你们粮食,是想把你们留在村子里。”
赵忠民点了点头,回过味的他当然明白了那仙人的用意。
有了粮食,村民们自然便也不想离开村子,去那遥远的平阳城等待施舍,或是希冀朝廷救济。
只需将田地大水排干净,再于春日重新耕种便好。
不过赵忠民也曾遣人去平阳城瞧瞧情况,却未见有一人回来。
平安村就如同被世间所遗忘一般。
那仙人留下了许多粮食,让他们以为自己能撑过这段饥荒,但那一切都不过是障眼法。
村子里的人,只觉得自己吃着这些粮食,越吃越饿,越吃越饿……
直至有村子里的人因饥饿而死,才有人反应过来不对劲。
但一切都已经晚了。
他们已经没有再前去平阳城,求一口饭粥的能力了。
“殿下,你曾问我,为何大家的粮袋里都是沙子……”
赵忠民沉重地叹气,那喉间发出的呜咽,重重敲打着每一个人的心扉。
“因为,变成这副样子,他们吃沙子就能活了。”
他声泪俱下。
将那‘邪魔’种入村民们的肉身里,是他唯一能让其他人‘活下去’的方法。
姬仙听后,霎时间沉默了。
这是他从未想过的理由。
他有些语塞,因为他无法因此而痛诉赵忠民什么。
“他们这副模样,又怎能说是活着。”
李南石将静默的老鼠人怀里抱着的小五,抱起来,又轻轻放在了地上,给所有人看。
小五的身躯已经干瘪,就如同骨架上只覆盖了一层皮肤一般,没有血肉,亦无肺腑器官。
李南石将那寄居在小五脖颈的邪魔湮灭,小五便如同漏气的气球一般,成了现在这副样子。
他体内的一切,都早已被那寄宿的邪魔吞噬殆尽。
“可是他还有记忆啊。哪怕只能维持七天,但至少还算活着……”
“维持七天?”
“那是他们死前的记忆。明日清晨,就又是一个新的轮回。”
村子中的人都能维持着死前的记忆,度过七天。
七天过后,便又会陷入一个新的轮回。
他们会忘记这七天发生的一切,重新进入一个新的七天里。
也就是说,李南石一行人哪怕未在今夜发现什么异样,待明日见小五不再认识他们后,也会因此反应过来。
“我记得他们每一个人围在我身边的样子……”
赵忠民哀痛的呜咽下,任由泪水洗刷他粗糙的面庞。
“小五的爹爹因为洪灾死了,素娟不敢告诉他,便骗他说他爹总有一天会回来……”
于是小五每日便在夕阳下,无休止的等候一个不会归家的逝者。
“老刘是个不出门的童生,他儿子没考上个功名,不敢回家,在外面闯了三十年才说服了自己……他们俩就天天在树下下象棋,直到他儿子那天没再回家。”
亦是因为耕作之时,洪涝倾盆而下。
“还有李大标,当时提议要去平阳城的时候,就他老婆反驳的厉害……还有……”
还有很多,但赵忠民说不下去了。
他记得那些逝去的人的每一张面孔,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故事。
但这一切都因为那场突发的大水,化为了回忆,定格在了他的脑海中。
他们终究是回不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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