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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根本无法还手。
因为击败他的根本不是这看似无法阻挡的一剑。
是他那笃信了几十载的理念。
他曾坚信，这世上不会有人能压抑自己的恶念，在被煞气不断侵蚀污染之下，仍然保持自己作为人的理智。
因为以前种种的经历，都在不断告诉他这个残酷的事实。
但剑一却活生生地站在了他的面前。
他用他的行动，用他所一生坚定的信念告诉自己，那曾经的坚持都是错的。
他一时之间，也有些崩溃了。
因为他数不清，因为自己七十年来的坚持，究竟误杀了多少心存善良，却又被煞气污染的人。
他一下子瘫倒在地。
“师兄！”
云明见到吴坤崩溃的模样，连忙从矮殿前冲了过来。
他想将吴坤扶起来，却看见了他无神的双目旁，缓缓滴落的两行清泪。
“师兄，你、你怎么了……”
云明并不能理解吴坤心中的坚持，“不就是输了比试吗，咱再修练个几十年，再打回来不就成了吗……实、实在不行，咱们就好好提升修为，看看谁活得久，把他给老死！”
云明的呼喊，拉回了吴坤稍显崩溃的心绪。
缓过神来的吴坤，借着云明的肩膀，慢慢站起了身。
他又对云明扯出一抹笑容，道：
“老死他，真亏你想得出来啊？”
见吴坤多少缓了过来，云明也暗暗松了一口气，道：“我这不替师兄你多想想办法嘛……”
吴坤摇了摇头：“别担心，我没事。”
他说着，迈着沉重的步子，走到了剑一面前。
犹豫了许久，他似乎是下定了决心，俯身拱手道：
“你是对的。”他顿了顿，“对不起，我……”
“没事的。”剑一却摆了摆手。
吴坤抬起了头，迎上了剑一憨厚的笑容。
“我说了，我不是来杀你的。”剑一笑道，“我甚至不是来替我娘讨说法的……不对，这么说不对。”
“你……”
“咳咳，总之呢，我不会杀你，也不会让你再向我表示什么。我想说……我们的恩怨，就到此为止吧。”
吴坤皱了皱眉头，道：
“如果你是害怕因杀了我而无法出岛，那大可放心。我会告诉所有人，这是你我之间单独的恩怨，不会牵连到宗门。”
“你别想太多，我只是单纯的不想杀你而已。”
“你不恨我？”
“我以前确实很恨你，但现在，出完这一剑以后，我更多的是感到释然。至少，在我死后，我到我爹娘的面前也好交代了。”
“这……”
“你也不用觉得有多对不起我，那都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。这二十年来，我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。”
“什么道理？”
“复仇无法消解仇恨，复仇只会引来更多的仇恨。”
吴坤思索了片刻，点了点头：
“是这个道理。”
“但该报仇还是要报仇嘛，所以我在世俗里杀了当年围剿我爹娘的那群人——用我的拳头。”
“那你还？”
“唯独你是特殊的。”剑一笑着摇头，“我虽然恨你，但我也时常能理解你。因为你的出发点与那些夺剑的人不同，你只是害怕我娘成为邪魔之后，会危害苍生而已。”
“你既心向善良，胸怀众生，我又怎能因此而杀了你。”
剑一是一个坚定的人，亦是一个善良的人。
所以哪怕理念不同，他仍然可以理解吴坤的所作所为。
看着剑一那憨笑的样子，吴坤心神一颤，最终只能再次俯身一拜：
“这……我也许只能说声谢谢了。”
“客气。”剑一道，“你也别太在意曾经的事情了，只在之后做出决定的时候，再思索一二吧。”
“自当如此。”吴坤叹了口气道，“今后我会多加考虑的。”
他还要再说些什么，却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，扭头看去，便见是李南石：
“李兄？”
“没有必要太自责。”李南石轻声道，“谁都会有做错事的时候，连我也不例外。”
“你做错事不是很正常的么……”姬仙一旁吐槽道。
“你别打岔师兄的话！”钟铃瞪了姬仙一眼。
不顾身旁人的嬉闹，李南石又道：
“还记得在新安镇时的那个女鬼么？”
“陈若初？”这件事情才过去不久，吴坤当然记得。
“是她，我当时将她放走了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“但这次，我与师兄师妹一同出岛外执时，那被天地仪探测到的，那行凶的邪魔……就是她。”
吴坤微微睁大了瞳孔。
“我曾经在她身上留下了一道静心的剑气，但是最终却成为了她隐匿人间的依仗。”
如今李南石已在姬仙钟铃等人面前暴露过实力，言谈间也没过多避讳了，“这便是我做错了……而我们都有做错事的时候。”
“事情都已经发生了，后悔、自怨自艾，都是没有用的。因为这世界上不存在绝对的正误，只有相对而言最合理的选择。”
“曾经你在面临选择时，也有你自己的依据，那是你曾经无愧于心的。只不过这个依据，自今天起发生了一些变化，你只需以后再以新的依据作判别即可。”
“我们谁都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，所以只要你是发自善念，为了众生，那便也没有什么最正确的选择。”
这番话，不仅仅是让吴坤陷入了沉思之中，亦让站在一旁的其他人思虑起来。
好半晌，便又听到姬仙喃喃自语了起来：
“没想到李南石这小子，还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。不行，得找个小本本记起来，以后说不定哪天装，啊不，说教的时候用得上……”
姜月月赶紧拉住姬仙的衣摆，提醒他：
“姬大哥，你小声点，你的话大家都听到了。”
姬仙一愣，连忙抬头，便见自己处于众目睽睽之下，不由尴尬笑了两声：
“咳咳，口误，口误罢了。”
众人懒得再理这位蛟龙皇子，纷纷给了他一个白眼后，也都不再关注他。
吴坤似乎是相通了一些事情，便有拱手对李南石说道：“多谢李兄提点，我大体明白了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
李南石也害怕吴坤想得太多，因此而道心蒙尘，毕生再难精进，所以才想着多嘴两句。
如今看到吴坤心情稍稍缓和下来，他也不由放心了许多。
只是，在一切将要归于平静，李南石要打算先前往掌门张三的小岛之时，大家却都听到了姜月月一声焦急地惊呼：
“剑一大哥，你、你怎么吐血了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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