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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什么让这缕残魂在恐怖的煞境游离千年。
是什么让她放下骄傲低三下气地向仇人请求。
是什么甘愿她不顾一切，拼着身死道消的风险也仍然要去牺牲。
是回应。
是对那个从一而终的笨蛋，对那个甘愿付出的笨蛋，对那个一直追寻她的脚步，时刻等待着她回眸的笨蛋——
那名为爱的回应。
她早就没有去思考重生的可能。
五蕴香蕊，是为了拉回杨天罡的残魂。
天穹玉露，是为了补全杨天罡的魂魄。
骨祖妖髓，是为了重塑杨天罡的肉身。
她根本没有考虑自己。
千年前，杨天罡为了让她好好活下去，选择了牺牲自己。
千年后，她为了让杨天罡重归人世，也在选择牺牲自己。
“丫头，动手吧。”
温善和道。
饶是杨天罡被牵引出的魂魄如何咆哮低吼，她全然当作听不见的样子，只是目光灼灼地看向林南溪，让她做下决定。
林南溪犹豫了。
温善和是她的朋友，她的长辈，她的老师。
她根本无法痛快地做出决定。
这对她而言，也是一种折磨。
“丫头，这是我的愿望，拜托了。”
温善和明白林南溪的挣扎，她知道自己再让林南溪为自己的任性买单，她的愿望从来就没考虑过林南溪这个执行者的感受。
或许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。
林南溪迟疑地看向温善和，却只得来了她坚定地目光。
她心中本挣扎纠结的天平，便要向着其中一方缓缓倾斜。
但杨天罡却怒道：
“我不同意！”
他语气很激动。
他怎么能不激动？
天露与灵枝只有一份，五色香蕊的光泽已然渐渐黯淡——
失去道法与灵宝的庇护，两道灵魂都没办法持久的存留在这个世界上。
再拖下去，便只有灵魂转为混沌，失去自我意识，归入‘大虚’这一条道路。
这根本就是在相爱的两人身上做一道非她即我的选择题。
这道题没有正确选项。
因为选谁，都是彼此互相的遗憾。
不是你死，就是我亡。
根本就没有完美的结局。
“温善和，你都没有问我过的意愿，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！”
杨天罡连师姐这般爱称都不愿提及，可见他真的动了心火。
“你又何时在意过我的想法？”
温善和不去看他，只轻轻道，
“你又凭什么替我做决定，随意地牺牲自己，让我活下去——”
“我想要你活着！”
“我也想让你活着！”
杨天罡沉默了。
他支支吾吾好一会儿，想要找到什么能反驳回去的字句，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无从开口。
是啊，他们都想让对方活着。
他为了温善和，能抛去自己的一切，乃至自己的生命。
可温善和又何尝不是？
他们两个人都想要为彼此付出，可正是这份至死不渝的爱，却让他们两人都陷入了两难的境地。
温善和终于将头转向了杨天罡。
她那愈发虚幻的魂体，预示着她的灵魂正逐渐凋谢。
浮于半空的虚影下，隐隐含着星点泪光。
她说：
“笨蛋，千年前你已经为我付出一次了，这次，我怎么可能还会让你付出。”
这是一场很公平的“交易”。
至少在温善和看来是的。
爱从来不是单方的索取。
爱是双方彼此的付出。
她已经接受过他单方面的付出，这次，也该轮到她了。
“丫头，别再犹豫了，时间已经不多了。”
在温善和的催促下，林南溪终是做出了决定。
因为她意识到，哪怕自己拒绝了温善和的请求，怀揣私心选择了温善和，对温善和而言这也并非是一种幸运。
对她而言，失去杨天罡而活下去，反而是一种梦魇。
她从不认识杨天罡，只晓得温善和。
所以在只能选择一个人的情况下，她只会去帮温善和完成她的心愿。
哪怕这会让杨天罡活在痛苦之中。
于是心府中仅剩的灵力再次驱动起来，林南溪把它们笼罩在了手边的天露与灵枝的周身，数道浓郁的光晕向着杨天罡的魂体直射而去，两样灵宝的灵性随着她纯净的灵力开始涌向杨天罡的魂体……
可杨天罡却在排斥它们。
他不愿补全魂魄，不愿重塑肉身，只因他不愿眼睁睁看着所爱之人去死！
他扯断了连接在自己魂体上的灵线！
林南溪霎时间感到心神震荡，那是杨天罡仓促切断灵力后所得来的反噬。
大脑的刺痛迫使她无法再支撑起两样灵宝的灵线，那见底的心府隐隐有了因干涸而蜷缩的颓势。
因这突如其来的外力，她不得不被迫中断了完善神魂的进程。
“你在做什么！？”
温善和眼看着林南溪喷出一口鲜血，惊怒地看向杨天罡。
反噬的滋味也袭上杨天罡的灵魂，这让他的魂体看起来愈发黯淡。
但她只是带有歉意地看了林南溪一眼，转而却飞奔向了温善和。
温善和还想着怒骂两声，杨天罡那虚弱的魂体，却已经将她凋谢的灵魂揽入怀中。
“对不起。”
他先是对林南溪说道。
林南溪强行稳定住灵力反噬，轻轻咳嗽了两声后，便连忙从灵戒中取出一颗灵丹吞服，调息起身上的伤势。
“杨天罡，你是不是疯了！？”
温善和勃然大怒。
不止是因为他的行为使林南溪受到伤害，更有着对他所做选择的愤怒，
“丫头的灵力已经不足以支撑第二次补魂——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！”
先前将杨天罡的意识，从庇护温善和神魂的那道法中拉扯回来，已经消耗了林南溪不少的灵力。
如今杨天罡不惜灵魂受损也要扯断整个补魂的过程，这已经让他失去了仅有的，重生的机会。
他们的结局，似乎向着最坏的方向偏离了。
原本他们都还有着活下一人的机会。
而今，这个机会却被杨天罡亲手葬送了——
他们两人，一个也活不下来。
杨天罡却是紧紧地拥住温善和的残魂，用力地点着头：
“我知道，我当然知道。”
“那你为什么还——”
“可如果我的生命中失去了你……那我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，又还有什么意思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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