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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呀！”
他清晰听到人类惊诧地呼喊声。
他将目光着眼于坍塌的墙壁之后，他能确认那的确是人类。
甚至不可能是人类模样的邪魔。
因为他很清楚，邪魔诞生归咎于煞气，绝非是如人类一般胎生。
而眼前，恰恰是男人、女人、小姑娘，俨然一副一家三口模样的人类，其中的女子更是挺着圆滚滚的肚子，小姑娘的手上揣着一枚血核——方才就是她想偷偷把那枚血核拿到手上。
他们面上饱经风霜，皮肤棕褐，只穿着灰白色的粗布马甲，但那短衫已然肮脏不堪，就像是披在他们的肩头一样，只遮住了他们伤痕累累的肌肤。
在方才的短暂惊讶过后，李南石并没有看出他们脸上浮现怎样的表情。
他们极其冷静，又站得笔直，饶是那挺着大肚子的女人，也都与一旁的小姑娘和男人一般，像是军姿一般地伫立原地。
若非李南石确实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呼喊声，他都要以为这三个‘人类’兴许是旧地球留下来的什么机器人。
“你们是……人类？”
李南石问。
这一家三口麻木地点着头，自男人开始，依次汇报：
“a4033号。”
“a5134号。”
“a10451号。”
小姑娘的编号显然更长，她的容貌与那一男一女也有几分相似之处，长得娇俏可人，却与自己的父母一样平静无波。
李南石却是皱了皱眉：
“这是你们的名字？”
三人没有回话，面上更是没有丝毫的表情，就像没听到李南石说话一样。
“师兄！”
钟铃似乎是听到了李南石这边的动静，连忙飞来李南石这边，见到了这一家三口，竟也是愣在了原地。
“深渊中，还有人类么？”
李南石眉头拧的很紧，看向钟铃的目光显得尤为疑惑，
“还是说邪魔的繁殖方式其实也是胎生？”
这个定论还是过于离谱了……
钟铃愣了愣，却也回过神来，迟疑地解释道：
“师兄，他们应该是……被邪魔圈养的人类。”
“被圈养？”
李南石也跟着怔住，
“什么意思？”
“师兄，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吗，我是摄魂鬼，在深渊之中，我是最为弱小的存在。”
“我记得。”
“可那还有一个前提……”
“界定是‘邪魔’这个范畴？”
“没错。在深渊之中，有一种存在比我们摄魂鬼还要弱小——就是他们这些，被圈养的人类。只不过我作为摄魂鬼，根本没有接触到这些人类地机会，所以从来没见过他们……”
“所以——其实一直有人类生活在深渊里！？”
李南石的双眼肉眼可见地扩张，看向那面无表情地一家三口，有些惊诧地说不出话来。
“对……师兄，你难道就不奇怪，我们邪魔明明是以煞气而活，只要煞气存在，我们便不死不灭——可既然如此，我们为什么又要攻上九州呢？”
李南石挑了挑眉：
“你不说，我还真没注意。我只自作主张的认为，这是善与恶之间无法磨灭的矛盾——但这好像构不成不顾一切也要冲破天地之门的理由。”
“师兄，我们邪魔以煞气为生，但更重要的——是我们享受着来自于人类的一切，正如十二天魔中的血魔吸食人类的血液、魅魔满足于人类的肉欲……这一切，都需要以‘人’来维持。
所以邪魔与人类之间的矛盾，并非是你死我亡的矛盾。
而是邪魔想要奴役人类，将他们的所有情绪化为自己的养分，而人类只是为此而反抗。”
钟铃向李南石解释着，人类与邪魔之间的根本矛盾。
李南石宛若被打开了思路，想通了先前曾感到的困惑。
正如每个人都有着他自我的需求一般——
生理需求决定人类首先要想的是活下来。
安全需求决定人类接下来要好好的活着。
社交需求决定人类在安定后满足情感需要。
尊重需求决定人类在满足情感后想得到更高的地位。
而满足了前者的一切，最后便是自我实现的需求——他们开始渴望实现自己人生的价值。
而邪魔似乎和人类并无不同。
他们根本就不存在‘生存需求’这个概念，只因他们不死不灭。
但他们仍然会渴求物质上的其它需求，乃至于精神上的需求。
只因他们产生了自我的意识。
产生了意识，便形成了社会，哪怕这个社会极为血腥，他们在满足先要条件后，也仍要在这‘社会’上有立足之地。
正如那死在张三手下的魅魔，死前凄厉地哀嚎——
她好不容易才坐上了十二天魔的位子，好不容易才有了享受九州百姓欲念的机会。
她所追求的，正是这些。
但九州与深渊的大门被章瑜紧紧封死，他们无法享受到九州百姓的欲念。
那在这深渊之中‘圈养’人类，将他们的一切拿来用作自己的享受，似乎就成为了必然。
可那被‘圈养’的人类又从何而来？
想通邪魔的需求与目的之后，李南石下意识便猜到了，眼前这一家三口的身份——
他们是未被章瑜、张三等人所拯救的，被遗留在大陆上的人类的后代。
人力有不逮。
饶是章瑜等人皆有着真仙的实力，也无法做到将所有幸存者都带上那拔起的九座避难所之中。
总会有被遗落下来的人，没能搭上通向天空的诺亚方舟。
他们被觉醒了意识的邪魔所奴役，成为了如眼前这一家三口一般的存在。
他们不再拥有名字，只剩下了被编排的编号。
沦为供邪魔满足欲望的食粮，不再有反抗的余地。
也被那生活在九州上的世人所遗忘。
李南石看着他们冷静到麻木的脸庞，只觉得五味杂陈。
他也从来没想过，深渊之中还有人类的存在。
“师兄……”
钟铃飞到了李南石的身边，
“我刚才绕了一圈，没在附近看到什么像邪魔城池的地方……也许，他们是从哪个十二天魔的地盘上逃出来的也说不定，说不定我们能凭借他们知晓现在所处的位置呢。”
不论眼前一家三口的身份为何，那都已经是无法改变的过去，钟铃提醒着李南石不要沉浸在复杂的情绪中，而是要做些什么。
李南石点了点头，走向一直沉默不语，伫立在原地的一家三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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