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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善道摸着短髭,瞅着苑君璋,忽然笑了起来,悠悠说道:“定杨可汗这是不相信我啊!”
却宋金刚已出使刘武周处还回,带回来的刘武周的这封回信,其信中主要说了两件事。
一件是同意了李善道“共取河东”的建议。
但另一件,拒绝了李善道兵入雁门,与他联兵南下,进攻太原此议,反而建议李善道,既然河内现在李善道治下,不如李善道兵出河内北上,他从雁门北下,两边一南一北,夹击河东。
苑君璋名璧,隋代州长史苑侃之子,系刘武周的妹婿,今年三十多岁,正当盛年,刘武周**后,任他为内史令,是刘武周的重要谋士之一,他应声说道:“鄙主绝无不信大王之意。”
“如果不是不信,为何不肯我兵入雁门?河东之根基,是为太原。雁门距太原咫尺之遥,我兵若入雁门,与定杨可汗联兵,一战便太原可下!太原既下,河东势必大乱,全境可为我与定杨可汗有之。又何必分兵两处,南北夹击?有道是,‘舍近求远,贵主此议,岂不即是?”
苑君璋答道:“敢禀大王,大王‘联兵攻取太原此策,确实是上好的谋策!鄙主其实也是赞成的,唯商议此策之时,郁射设坚决反对。不肯大王兵入雁门者,实非鄙主,而是郁射设!鄙主夹在其间,也是为难,迫不得已,只好从郁射设之议。此点,仆敢恳请大王能够勿怪。”
“是这样么?”
苑君璋说道:“敢禀大王,断无半句虚言!”
李善道重新拈起刘武周的回信,略略地又看了一看,说道:“也罢。定杨可汗的意思,我知道了。唯是变‘联兵共出雁门,共取太原为‘南北夹击,事关重大,苑公,你路途劳顿,便请你先去歇息,且容我思酌一二,琢磨琢磨此略能不能成,再给你回复,何如?”
苑君璋恭敬地应了声诺。
就有王湛德进来,引苑君璋出堂,送他到迎宾馆休息。
……
待苑君璋离后,李善道从席上起身,背着手,在堂中踱步。
陪坐堂中的屈突通、薛世雄、窦建德、魏征、宋金刚等,或注目在他身上,或露出思考之色。
李善道问道:“刘武周把咱‘与他共取太原的此略,改成了‘南北夹击,公等何意?”
魏征皱起眉头,说道:“一如明公所料!刘武周果然心存疑虑。”
原来在令宋金刚去见刘武周,向刘武周提出“共取河东”此议之前,李善道便已料到刘武周可能会有所保留,最大的可能是他会接受“共取河东”的建议,但不会同意李善道兵入雁门。
魏征顿了下,继续说道:“明公,臣窃以为,河东之要,首在太原。若用‘南北夹击此略,太原也许将会为刘武周独有。那这场仗打下来,就算最终,我军与刘武周能够将河东尽数攻下,我军所得,亦不如刘武周所得。且北有突厥支持,又占据太原,刘武周随时可以顺势南下,不仅河东南部诸郡,不易守之,没准河内也将告急。仆窃以为,‘南北夹击不利於我。”
窦建德接口说道:“大王,臣之愚见,若采用了‘南北夹击此策,不是太原‘也许将为刘武周所得,而是‘必然为其所得!想我军自河内一出,河东诸郡势必震恐,又坐守太原的李元吉,孺子耳,不识兵事,刘武周趁此机会,南取太原,如探囊取物!”
李善道步到堂壁上挂着的地图前,细察河东形势,沉吟稍顷,说道:“窦公所言极是。我若从河内出兵,得先取长平、上党,才能至太原;而自雁门南下,直取太原,路途短且无强敌。刘武周据此,可迅速掌控河东全局。我军若陷於长平、上党,则进退两难,实为不智之举。”
河东共有十五个郡。
由北而南,分别是定襄、马邑与雁门、楼烦、离石与太原,这六个郡可以算是河东北部的诸郡,马邑与雁门、离石与太原都是东西相邻。南部的九个郡,又可分成两块区域,靠北这边的自西向东,是龙泉与文城、西河与临汾、上党五郡,龙泉与文城、西河与临汾俱是北南接壤;靠南这边的自西向东,是河东、绛、长平与河内。——河内也是河东道的地界。
其中,太原郡的战略位置最为重要。
首先,此地北控雁门、南扼上党、西连西河等郡,是河东之腹心。
其次,地势险要,三面环山,东依太行,西靠吕梁,北接雁门关,南控汾河平原,易守难攻。
再次,它还是连接华北平原、关中平原与塞外草原的枢纽,向北经雁门关可达蒙古高原,向东穿越太行山井陉关可进入河北,向西渡黄河可至关中,向南经汾河谷地,直抵中原。
又再次,这个地方还经济富庶,汾河谷地土地肥沃,人口众多;河东煤炭、铁矿资源丰富,又自古便是冶铁、兵器制造中心。
又又再次,自秦汉以来,此处长期是河东的行政中心,对周边州县具有辐射性的控制力。
简言之,不论军事、经济、政治,太原都是河东的命脉所在。
若不得太原,即便将河东南部的诸郡全都攻下,也不能安稳,面对居高俯瞰的太原,始终都会处於被动的境地。反过来,就刘武周来说,定襄、马邑、雁门、楼烦这几个郡,他尽已占据,再加上太原的话,便诚如魏征所忧,北有东突厥支持,他随时可以南下,席卷河东南部。
因此,这一回与刘武周“共取河东”,最好的结果,便是与刘武周共占太原。
如果太原不能“共占”,被刘武周独自得去,单从收获言之,这仗还不如不打。
……
“薛公、屈突公,公等何见?”
薛世雄是河东汾阴人,他对河东的情况了如指掌,赞成魏征的话,说道:“太原得失,关乎河东全局。此战,若不能得太原,好有一比,即是白白地为刘武周做嫁衣。我军劳师远征,却徒劳无功,反使其在河东的根基更固,是自为我军树一劲敌,实为下策。”
屈突通在河东打过仗,他到潼关前,守的就是河东郡,他对河东的情况也很了解,说道:“大王,若取河东,太原是关键,决不能落入刘武周之手!此战,如是有把握可得太原,臣愚见,就可以打;然若没有把握得太原,不如暂缓,且待时机成熟,再图进取。”
魏征、窦建德、薛世雄、屈突通,这几位,有一个算一个,俱非庸人,皆是有见识、智谋之士,他们对太原的战略意义有深刻的共识,故此不约而同,意见一致,都不赞成“南北夹击”。
李善道负着手,站在地图前,看着河东的地形,尤其太原的方位,沉思良久,做出了决定,转过身来,顾盼诸人,说道:“公等言之甚是,太原乃河东津要,这场仗,如果得不到太原,是没有打的必要。但我意已决,‘南北夹击就‘南北夹击吧!此战,我军还是得打!”
堂中众人彼此相顾。
宋金刚适才没有发言,可他也是赞成魏征等的意见,便问道:“大王,这是为何?”
“宋公,你在雁门,见刘武周帐下人物何如?部曲何如?雁门等地民生何如?”
宋金刚答道:“已向大王进禀过了。刘武周帐下文武,文以杨伏念、苑君璋等为谋主,武以尉迟恭、寻相等为将。杨伏念本一卫士,苑君璋不识文字,其二人谋略,远逊长史诸公;寻相诸辈,唯尉迟恭勇猛能战,高满政稍有主张,余皆匹夫,亦远逊刘总管等。其帐下部曲,汉胡混杂,军令不肃,郁射设等骄横跋扈,汉将、汉卒常常受彼等欺辱,互相间颇有积怨。至若民生,雁门等地凋敝,刘武周不能约束胡骑,任由他们掳掠,百姓流离失所,苦不堪言。”
李善道点了点头,与魏征等人说道:“若用‘南北夹击此略,我军虽有不利,太原或为刘武周暂时得据,然刘武周外赖突厥,内部矛盾重重,士民怨声载道,此对我军却是有利!因此,我以为,便何妨先将太原让与他,待河东南部诸郡为我所得,再谋太原?公等以为何如?”
薛世雄有点不理解,说道:“大王,臣有一疑。”
“公请说。”
薛世雄就问道:“方今北方之势,已俨然三分鼎足。李渊窃占关中、河东;李密猖獗於洛阳;大王雄踞河北。大王已与李密仇怨,若再攻河东,与李渊交恶,只怕将会两面受敌,此其一;河东如能为大王尽得,这一场河东之战,打之也可,可现刘武周不肯我军兵入雁门,改而建议‘南北夹击,此是河东纵下,太原也不能为大王所有,又一旦大王再谋太原,势必与刘武周也将成敌,此其二。大王,这不是处处树敌么?臣所疑者,即在此也。
“臣之愚见,既然现下没有把握占取太原,而河北又才得,何不便暂息攻战,先稳固河北根基,其后待有时机,视观天下变,再图谋策?”
说来说去,薛世雄还是不相信李善道之前与他们说过的“洛阳、江都将会生变”之此判断。
故而,他才会有现在这个“处处树敌”的疑虑。
必须得承认,在不知道“江都将会生变”这件事的前提下,薛世雄的顾虑不无道理。
所谓“远交近攻”,争雄天下,最怕的就是处处树敌,处处树敌就会把自己这方势力搞成众矢之的,实力再强,难以持久;最好的策略是结盟分化,集中力量,逐一击破。
像李善道而下这么干的,他实际上正就是在“处处树敌”,并且,他树的还都是强敌!一个李密、一个李渊,谁个不是名动海内、实力强盛?若再加上刘武周,——刘武周的实力可能不很强,内部可能也不稳,可他背后是号称控弦百万的东突厥!三面受敌,形势必将危矣。
……
顾看魏征、屈突通、窦建德、宋金刚诸人神色,李善道瞧得出来,他们虽未明言,却对薛世雄的顾虑,也肯定俱是认同。魏征不是降将,是心腹,表现得最为明显,面带忧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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